資深熟女的逆齡生活

離開中國那條超長的公路──318國道5000公里哩程碑，雖然沿路風景變化單調，但小梅子眼睛完全不得閒。我心裏佷想知道，我們這一行將會走到318國道的哪一公里，因為現在每往前行一公里，路旁的哩程碑就會往上加一公里。

一公里一公里地前行，吉普車隊開始爬山，這應該是今天爬的第一座山，如果不是距離太近，照例車隊都會在山頂的啞口停車的。

 
（£措拉山啞口的五彩經幡旗陣）

為何在山頂要停車呢？從2004年的四川稻城亞丁之行，到這次2008年的西藏阿里之行，我們所到青藏高原的每個山嶺、路口，只要有路通過，只要有人走過，藏人會用石頭堆起瑪尼堆（請見小梅子另一篇四川稻城亞丁行遊記之42：祈願寄語石頭上──藏族瑪尼堆、牆），代表祈求平安。同樣也是祈求平安，風馬旗是山頂、風口，或是藏居的屋頂，另一種常見的藏族風情。

不論是瑪尼堆或風馬旗或滿天飛舞的龍達，都是藏人自古以來對天地山川神祇敬畏和深信的表現。

藏人認為每一個大自然的山川、湖泊、石頭、樹木都有靈氣、有神祇，而山頂是離天最近的地方，也是一座山最高的地方，在這裏的虔誠祈願，神佛會聽得到。尤其是每當山風吹動，那繫在山頂的經幡旗陣便隨之飄動，也代表印在經幡上的經文又唸了一回。

由日喀則至拉孜的路程，多半會在眼前這座海拔4500米的「措拉山」停留，這是兩地之間的至高點。往來人車常是忍不住停下腳步，在啞口的旗陣旁駐足片刻，眺望遠方。

若沒有這五彩繽紛的經幡旗陣，措拉山周遭數十公里的景色，將會是一成不變的單調。

由黃、藍、紅、綠、白等五種顏色組成的經幡，分別代表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的函義，同時上面印滿了經文。以繩索將其依續串連，由中心點的支架往四周拉伸，再固定在地面或岩壁上，形成像帳篷似的五彩旗陣。每當山風吹襲，整座旗陣發出如萬馬般的嘯聲，似乎直達天際。

 
（£措拉山啞口有一棟藍色的貨櫃屋，是賣五彩經幡的人家）

我們車子由日喀則出發，也開了一個半小時，應該休息久一點，所以大伙在經幡旗陣附近走動，找離經旗遠一點又隱密的地點上野外衛生間。

我走到旗陣另一方，發覺這山頂上竟然住了一戶人家。依我們在青藏高原走了那麼多的山，都能輕易觀察及判斷出，每座山頂都是風大的地方，基本上不適合住家，而且就算遊牧民族要選擇臨時居住地，也會選向陽、背風及有水源的地方，這措拉山啞口顯然不是理想的地點。

一幢小的貨櫃屋緊靠318國道，雖然是鐵皮小屋，上面還是用藏文寫了一些字。門外擺了小臉盆、儲水箱、熱水瓶等雜物，還放了２座小型的太陽能板，正在吸收太陽熱能。最引人好奇的，是緊臨路肩的地上放了數箱彩色布捲，那布捲擺在那兒，像是在販售的東西呀！

我本來第一眼看到小櫃屋時，猜測可能是氣象觀測站或電站工作人員的山屋，因為在不遠處的一座山頂上，有數座大型的太陽能電板，這樣的推論很合理的。不過這幾箱布捲擺得那麼靠近馬路，很明顯是要賣給路人的，而且還有這棟小貨櫃屋，可見這應該不是 “流動攤販”，是 “店家” 吧！

那時我看到小貨櫃屋門外還有球鞋，可能有人在屋裏，但我沒有要買東西，若去打擾人家的清夢不太有禮貎，所以打消了 “敲門” 的念頭。

 
（£措拉山的最後一戶賣經幡人家，照片右方黃色箭頭所指，就是捲成布捲的經幡）
 
（£賣經幡人家的小型太陽能板）

回國後，我在網路上看『中國西藏』雜誌時，竟然發現到2008年第6期有一篇「措拉山最後一戶賣幡人」的專訪標題。

實在太令人喜出望外了。我眼睛真的睜得好大，趕緊詳讀專訪內容，光看標題就判斷有九成是我們走過的措拉山；再詳細比對文中的鐵皮屋照片。沒錯，那篇專訪的對象就是我曾駐足的那座措拉山，貨櫃屋也是相同一棟。

原來貨櫃屋的主人是賣經幡的人，裏頭住有２個人。他們是從尼木縣來的，尼木縣是在拉薩和日喀則之間，走318國道會經過。而緊臨路肩的那幾箱布捲，就是在啞口隨風飄動的五彩經幡，他們以賣經幡為生。

措拉山位在318國道上，由拉薩、日喀則再往西至拉孜，G219新藏公路可連接西藏西部的阿里地區，又可以再接到新疆；而318國道再往西南是中尼公路，連到邊境的樟木口岸，對面就是尼泊爾。所以措拉山的往來商旅及朝聖人潮不少。

本來西藏的路多是土石路，318國道已於2006 年至樟木段舖了柏油路面。路好走，人車就更多了；人潮一多，賣經幡的人也多了。雖然賣經幡的人多，但大家都還有賺錢，也相安無事。

不過2008年發生拉薩314暴動事件，讓西藏的經貿和旅遊業進入一個短暫的黑暗期。數個月的時間，往來人潮突然大幅減少，生意難作，有些賣經幡的人為了搶生意而常打架，結果後來只剩小貨櫃屋這家。

只剩一家做獨門生意，應該日子好過吧！專訪裏的貨櫃屋主人翁旦達說道，其實生意已經不好做了，因為現在藏族的年輕人有的已經不信教，有的即使信教也非如父輩般講究儀軌和習俗。很多人開車過山頂，大概是因為現在交通方便，太常來來往往，連車都沒停，只是減速一下，唸句真言，手比個動作，就離開了，當然也不會買經幡來掛了。

想想我們這裏好像也有差不多的情況，往昔的儀軌和習俗很多都做了轉變或淡化，現在連祭祖都可以上網了，這是時代巨輪轉動造成的普遍結果吧！這個世界的距離越來越短，同質性也越來越高了。

 
（£措拉山山頂上有２座大型的太陽能電板）
 
（£措拉山啞口的五彩經幡旗陣，和陽光交織出奇幻光影）
 
（¤£措拉山啞口的五彩經幡旗陣，這就是賣幡人販售的經幡，可以買一段再加掛上，代表祈願）

  
（£看！五彩經幡被拉得好遠好遠）